在父辈的谷谱里偷生

 

（一）

 

昨夜里，少年回到了村庄

一夜未眠。少年长着心事

听见雨声如栗。听见少年的身体在拔节

隔壁人家的猫

在雨夜里怀春

 

（二）

 

昨夜里，神农降生

在通往村庄的路口，投下了农器

一部农业的歌谣响起──

“清明谷雨，不辞风雨”

农谚在清明的早晨醒来

成为最早被惊醒的部分

 

（三）

 

少年一夜长大

长成农业的一部分，混迹民间

开始三个心翻阅田间地头的书典

两个意对农业的问题

哀鸣不已

 

少年，少年，谷雨来了

打赤脚的少年，走在春天里

忘记了忧伤

 

（四）

 

芒种是接来的

少年在农谚里描绘大地上的家园

如此贴切和充盈

空朗的明月，只照山河

只照少年的想象

 

（五）

 

桃树上的铃儿在响

少年倚着一缕炊烟

安然入睡

不问农事

不问有汉无论魏晋

只管在父辈的谷谱里偷生

 

 梦游悬崖的马

 

（一）

 

少年走到了深秋

社戏不断在路边的村庄上演

那农事仍然紧随农谚，显得有些沉重

那些关于稻黍的饱满，去对星空说吧

这些不是我的少年

路上已经有了霜降

少年离家越来越远。身上的衣裳单薄

还冒着热气，充满一万种风情

却没有一种能落地生根

像神的弃婴，苦难这才刚刚开始

 

（二）

 

眼泪不属于少年，一路宽大的脚印

却是少年留下的誓言，与最初的农事无关

与土地无关，与刚刚诞生的婴儿无关

所有的语言，断然成了巫术

神秘而灵异。这才是少年离家的理由

在添衣的时候，少年把星空打量

南飞的大雁鸣叫着，田野空旷

草死羊肥，谷物与抽劣质烟的男人

一同入仓。而秋天的婚礼才开始

 

（三）

 

多事之秋，死于一场大雪

无限愁苦的秋，连同秋天的鸣虫

冻死在农谚里，农事也冻死在农谚里

“明儿准个好年成”

那些乞讨的安徽人已经进村

我可怜的村民灶前生火

祈祷灶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江西移民的老表在哭泣

失足洞庭的亡灵只能草率收裹

 

（四）

 

少年走到了冬天，还在路上走

大雪让道路失踪，道路把天空颠覆

天空让少年猜疑，少年把自己遗忘

是谁许下了诺言，要给黑夜送终

是谁点燃了火把，把夜间鬼魅驱赶

止于一缕阳光的灿烂

一场大雪，成了天空的谎言

一条道路，成了黑夜的胡同

少年大梦初醒，如梦游悬崖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