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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江峰:他是一本书,耐看耐读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时间 : 2025-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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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何立伟先生,在1990年6月。

那年,大众卫生报在南岳举办第二届湖南卫生文学讲习班,当时,我在南岳山麓的一家省级医院谋职,也是一个文学青年。讲习班开到家门口,理所当然成了一名学员。请来讲课的作家有大名鼎鼎的张扬、何立伟和贺晓彤等大家。

《阅读与文学创作》,是立伟先生讲的第一堂课,久闻他思想新锐,常有惊人之语。办班的老领导警觉性高,生怕立伟先生讲课“跑调”,特意搬来一把凳子,坐在门口“监”听,立伟先生当然明白“老革命”的良苦用心,没有放肆发挥。

我坐在第一排,除了听课,还负责添茶倒水,立伟先生讲课不用课件,也不板书,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他不要求学员做笔记,边听边悟,只要有点滴启迪,他说就谢天谢地,算没白讲。

关于阅读,立伟先生的主张,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文学爱好者,要多看多读多诵有定评的文学经典,少看、或尽量不看市面上流行的文学杂志。我的文章,也受唐诗宋词的浸润,不爱跟风西方小说的翻译体。

他还说,读作品,不光要看原著,还要读作品的评论文章,读作家的传记,这样,一个立体丰满的作家形象就会呈现在你的面前,才会真正走进你的心灵。

立伟先生举例说,大作家沈从文的《边城》是影响他最深远的一本书。书里的故事穿越时空,就好像浮现在眼前,生动鲜活,同时兼有生活和梦的质感。那种文字之美,人性之美,人的至情至性之美,在他从容不迫的叙述当中,如流水一般淙淙淌过读者的心灵。

读完《边城》之后,他特意邀请两个朋友专程去湘西,看沈从文笔下的边城,寻找那个渡口,寻找那个白塔,寻找那个并不存在但又真实可人的翠翠.....

“一个人只有从内心出发,才能抵达文学之美,抵达真正的意境?!绷⑽跋壬?,他一生为文的道理,是从《边城》里读到的、感受到的、领悟到的。

谈到动笔创作,立伟先生说,作者要放松自己,不装腔,不刻意,且作平常语。文字不只是对所描述事物的表达,而是语言艺术的表现,要让每一个文字都能释放具体的感觉,蕴含更多的潜台词和审美气息……这些真知灼见,如一束光,始终照亮我文学创作之路。

办班其间,班委会要我尽地主之谊,全程接待好立伟先生。三天两晚的陪吃陪住,长了不少见识,真有那种“同君一夜话,胜读十年书”的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他侧身躺在床上,手不释卷,定格了一个读书人最美的姿态。他带来的两本书,一本丰子恺的散文《缘缘堂随笔》,一本卜莱恩的漫画《父与子》,反复翻看,不时听到他会心的笑声,有时半夜三更,他见我睡着了(其实睡不着,装睡),突然开灯看上几页,取出钢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一天傍晚,我陪立伟先生去公共澡堂,他动作快,三下五除二就洗完了。他站在澡堂旁花园的樟树下,等我一起回招待所。我从澡堂出来,他即招手示意轻声点,原来,前方夜色下的一条野狗正祟祟而来,立伟先生弯腰捡起一块石头,顺手朝狗子扔去,狗儿惊恐,魂飞魄散似的,在“汪汪”的嚎叫声中逃遁。

讲习班结束了,临走,我拿出笔记本,请立伟先生为我签名留念。立伟先生爽快,二话没话,在扉页上画一幅漫画,还题词:“既然朋友与星光在远方,那就让一支笔飞跑罢,思念是我的马鞭?!?/p>

后来的日子,我依立伟先生说的,选择合我脾胃的汪曾祺、陈忠实、贾平凹、屠格涅夫、契诃夫等作家的书来读,自我督促每天翻几页,进步一点点,日积月累,日见精进。遇到有趣的人与事,提笔成文,时有小小说、散文和诗歌散见报端,一晃就是30多年,其间,我由坐堂行医改行进入媒体工作,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机缘巧合,几年前,我在一个书法展上,偶遇阔别多年的立伟先生。他作为嘉宾出席并剪彩,为提携新秀站台。提到南岳文学讲习班的过往,立伟先生说,有太多的文学讲座,记不清具体细节了,但愿这些讲座,不误人子弟才好,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我很高兴。

去年,长沙市美术馆举办《不一定是这·不一定是那——何立伟·林乐伦作品展》,我特地抽时间去看了。

那天,人不多,又安静,虽说是俩人的水墨画联展,可我大半天时间,用在瞧立伟先生的作品上,一来有过交往,二来感觉他的画特别有味,还有点狡黠、天真、快乐同幽默??醋趴醋牛腿炭〔蛔?,笑。这文人画,漫画笔意,灵气泛滥,文气更接地气。你能分明感受到,美是无处不在的,艺术就在生活当中。于是,也就有了一篇《庸常生活的笑靥》观后感,点击量达25万多,我发微信,向立伟先生讨教,他颇感惊讶,转发朋友圈,还不忘点赞:“这么认真的观众,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观画仔细,妙解殊深。谢谢,鞠躬!”

在立伟先生面前,我一直是虔诚的读者,一个很投入的观众,因为,他本身就是一部有趣有味的书,耐看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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